这一夜，曹操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从梦中惊醒，他索性披了衣裳起身，走到案前取了一卷竹简
展开却是荀彧写给他的书信
那瘦劲清峻的字体一如他本人，曹操用食指并中指在这墨迹上细细摩挲着，正如过往那十几年，他这样摩挲着那人清瘦的脸颊
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纤细青涩的轮廓慢慢变得成熟庄重，眼睁睁的看着他眉间眼角被岁月刻上抹不平的印记，他看着他的变化，一如看着他自己的变化
他们相识相知二十载，聚少离多，他征战在外，他居中守望，战事中曹操从不曾忘记写信给他，或是抱怨出征无所建树，或是问计与他，或者只是单纯的突然想起两句自己得意的诗作写给他求一两句赞扬
无论写信的心情是烦恼，无奈，雀跃还是伤感，在收到他回信的那一刻都会归于平静，他的文字似乎带有魔力，寥寥几句就能平复他的心情，字里行间，曹操似乎能嗅到微风从许都送来的幽香，似有若无
他习惯了身后总有他，他习惯了一回头便能看到他安抚的微笑，不用伸手便能握住他温暖的手心
可是他也忘了，这个为他扛起一片光明的肩膀，其实是那样的瘦弱
他只顾着卯足了劲向前跑，跑着跑着，再回头，却再也望不到那个人的身影了
曹操放下书卷，走到香炉边上，熟悉的香气袅袅而起，他嗅着，却总觉得少了些温度
无数个夜晚他拥着这香味入睡，那是带着温度的，带着情欲的香气，这香气会像猫爪一样轻轻的抓挠他心底最温柔的部分，不轻不重，又痒又疼
可如今这香气，却变得无情又物质，闻着让人浑身发冷
他正望着香炉发呆，忽听窗外的更鼓敲了四下，惊飞了一众鸟雀
曹操看向窗棂上映着的婆娑树影，心道这难眠的夜还长着
而从今日始，他还要忍受不知多少个如今夜一般耿耿不寐的长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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惟将终夜长开眼
报答平生未展眉
这是曹操刚得知令君去世的消息之后的第一个夜晚
今夜如此，夜夜皆然
